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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曲“陌上桑” 千秋乐府诗
——从《陌上桑》看汉乐府叙事诗的特点
中国诗歌发展到汉乐府,境界一新。尤其是乐府钟叙事诗,标志着中国叙事诗进入了成熟的阶段。《陌上桑》就是汉乐府中有代表性的叙事作品。
《陌上桑》写的是采桑女子对鱼色太守的严词直斥,歌颂民间女子坚贞勇敢,对黑暗势力的反抗精神。这个主题前无古人,具有里程碑的意义,《诗经》中《氓》、《谷风》反映的妇女生活多是哀伤凄怨,无力抗拒男子的欺凌。汉乐府中《上山采蘼芜》对薄幸男子的揭露固然更入骨三分,但对女子形象没有新的开掘,还是怨而不怒,逆来顺受。它们的主题都侧重在同情女性的不幸身世。《陌上桑》则在诗歌史上第一次唱出了正义战胜邪恶的欢乐凯歌,使反映妇女婚姻问题的作品基调由灰暗沉重一变为明亮轻快。以后的《羽林郎》、《孔雀东南飞》、《秦女休行》、《木兰辞》都是沿着这条反映女子反抗、歌颂女子美德的道路不断发展,《木兰辞》则为其高峰。封建社会中,反抗社会的女子虽然不乏其人,但胜利者不多。面对这种现实创作出歌颂妇女反抗胜利的作品,应该说是劳动人民对自己的思想和意愿的追求。因此,汉乐府是以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统一的创作精神,反映了广阔的社会生活。
《陌上桑》有着完整的结构。始而日出采桑城东、继而行人驻足围观、次而太守巡游惊艳、最终直面严辞怒斥。汉乐府叙事诗有两种结构格局。一种如《东门行》、《上山采蘼芜》等,突破了《诗经》中叙事诗的格局,只取事件中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片段,神龙见首不见尾。另一种如《是无从军征》、《陌上桑》、《羽林郎》基本上继续《诗经》中叙事手法,收尾完整,一气呵成。但比《诗经》中作品更紧凑集中。
诗称叙事,自然少不了对人物形象的刻画。《陌上桑》中的人物,或浓彩重墨,富丽炫目;或水墨轻点,传神入妙。笔致细腻,变化多端。“日出东南隅”一句极为讲究:美人采桑,艳照当空,如此方称和谐。这是以自然景色烘托罗敷之美。“罗敷喜蚕桑,沧桑城南隅”,这是正面落笔,描写罗敷的举动,表现出人物勤劳的本质。“青丝为笼系,桂枝为笼钩。头上倭堕髻,耳中明月珠。湘绮为下裙,紫绮为上襦。”这里用人物衣着服饰间接描绘出人物的美艳。罗敷是人们心目中的美人,所以描写时务必把她理想化,写得尽善尽美。不仅穿衣打扮要
华贵,连劳动工具也极尽华美。这里运用了铺陈与夸张相结合的方法。非夸张不足见其可贵,非铺陈不足见其完美。《羽林郎》中描摹胡姬、《孔雀东南飞》中勾画刘兰芝,也都频频使用者两种方法,这是乐府叙事诗的特点。请沈德潜评论为:“铺陈秾至,与辛延年《羽林郎》一付笔墨”,已初步接触到这种特色。然而尽管作品中已经花费了不少笔墨,但对她本人之容貌却不着一字,让读者自己去涵容体会,这是侧面取影的手法。下面则是影中取影,来强化罗敷的国色天香“行者见罗敷,下担捋髭须。少年见罗敷,脱帽著〈巾肖〉头。 耕者忘其犁,锄者忘其锄。来归相怨怒,但坐观罗敷。”诗歌侧面着笔,从他人的痴迷情态中凸显出罗敷倾国倾城之貌。这里充分表现出捕捉人物动态、神情的高超本领。我们不能不赞叹作者侧面衬托技巧之高明。写使君的迷恋则换了个角度,写“五马立踟蹰”,用马的止步徘徊来表现出坐马人的不肯前行。可见笔致变换之灵活。太守遣吏讯问罗敷,罗敷一一作答,这段自有作用。“二十尚不足,十五颇有余”,这里用年龄给罗敷的没增添浓重的一笔。古代女子十五岁为及笄,可以许嫁。罗敷在十五、二十之间,争当花信年华。更重要的是强调了罗敷此时的温顺。太守询问罗敷,乃是太守权利。罗敷回答询问,乃是把太守当做父母官,所以温顺恭敬。而这驯善正是为下面的严辞怒斥作下铺垫,用温良来反衬,突出后面的狂飙突起,凛然不可侵犯。这是欲扬先抑、跌宕有致的表现手法。“使君谢罗敷,宁可共载不?”形势巨变。随着情节的发展,作者大笔淋漓,展现出罗敷坚贞、刚强这些性格的主要方面。“罗敷前致词”,不用吏人转达,直接向前、面对太守展开斗争。这一举动突出了罗敷的愤怒,愤怒又来自对爱情的忠贞。“使君一何愚!使君自有妇,罗敷自有夫。”快如并刀、跪过哀梨。一不托词回避、二不遁逃远走,认识当头棒喝,直斥其愚,个性化的语言活现出一个坚强的女性。
下面大段是罗敷自夸夫婿之贵盛。二十岁不足的采桑女子是否会有四十岁的太守丈夫,不足为信。真正的作用是痛斥太守的急色妄想。把丈夫抬得越高,罗敷自己的身份就越贵,而太守的失败就越惨。所以这里又用夸张的铺陈相结合的手法渲染丈夫的声势煊赫。盛赞丈夫是突出罗敷刚烈性格的又一手段。
总起来说,《陌上桑》对主人公的刻画有两个特点。意识综合地从各个角度刻画人物,包括人物服饰、富有个性的举动、声口逼肖的语言、人物年龄及自然环境的烘托。在《诗经》叙事诗中,或侧重人物外形、或偏重人物动作、或着力
于人物心理,各执一端。能综合描写人物形象的只有《氓》一篇。而在汉乐府中,这种手法已被普遍采用,这是汉乐府发展了《诗经》叙事诗人物小写的一个方面。第二是设置多个人物、互相映衬,在人物的相互关系中,特别是在尖锐的对立中展现人物性格。《羽林郎》中写胡姬和冯子都就是如此。发展到《孔雀东南飞》,则人物多达十余个,关系更复杂,而个性也更分明。这种手法是对《诗经》叙事诗的发展的第二个方面。
乐府诗发展到东汉,诗歌语言已自有特色。从《陌上桑》可看到诗体已由杂言诗变为通篇一律的五言诗,使诗歌增加了和谐整齐的音乐美,直接促进了文人五言诗的产生。句式上好用排比句,如“十五府小史,二十朝大夫,三十侍中郎,四十专城居。”在《孔雀东南飞》中也有类似用法。句法上浑然一气,不可摘字。但语言不是一味质朴,而是流丽明白。既有质直接近口语之处,又精心安排了大量对仗。如“青丝为笼系,桂枝为笼钩”、“ 青丝系马尾,黄金络马头”,这些都是古诗的对仗;而“头上倭堕髻,耳中明月珠”、“盈盈公府步,冉冉府中趋”则更为对仗工整,更接近格律诗了。所以乐府诗既有质朴的一面,也有语言中流丽工巧的一面。
从《陌上桑》剖析中综观,汉乐府叙事诗在主题、结构、形象刻画、语言风格方面的某些共同点就可见一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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