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雨点值千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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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李厥岩

俚语云:“嬉,要嬉夏至日;困,要困冬至夜”。夏至与冬至的遥相呼应成了一年中的两道风景。一个是一日中的最长,一个是一夜中的最长。如同两个城池中最大的长官,其特殊身份,不让人关心备注似乎说不去。特别是对于息息相关的农人来说,最起码见面打个招呼请个客,是非常有必要的,要不,也不会有“冬至馄饨夏至面”的说法了。

但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与冬至相比,今天的人们似乎不大关心夏至。这不能不令夏至感到寒心。忆往昔,夏至日是全国最早的节日。清代之前的夏至,全国还放假一天,让劳累了一季的人们,回家与亲人团聚畅饮。个别地区,还要举行祭祀祖先的仪式,称作“做夏至”或“做夏至羹饭”。这种全民普遍重视、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夏至非常受用。此时,麦收已完,新麦上市,早稻也插种完毕,所谓“夏至关秧门”,农事上正略有空闲,隆重的场面是可想而知的。

但现在则不同了,想是人们生活,芝麻开花节节高的缘故,对夏至的态度日趋冷淡,顶多是见面有一声无一声地打个招呼就草草了事。这不能不让夏至感到憋屈,怎耐权力有限,却也无可奈何。只好悻悻地念经似的咕呶着自己创作的《夏九九》小曲,自得其乐:“一九二九,扇子勿离手;三九廿七,雪水甜如蜜;四九三十六,出汗如淴浴;五九四十五,头戴秋叶舞;六九五十四,乘凉勿入寺;七九六十三,上床寻被单;八九七十二,思量盖夹被;九九八十一,家家打炭墼……”

“不要拿村长不当干部”,或许是夏至听了农人的这句话,颇受启发,心情豁然开朗,自个寻思:手里不是还握有“夏至雨点值千金”这件法宝吗“心情好不好,全看看雨大小”。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的机会又来了。

自此,夏至心情舒畅时,烈日炎炎中不忘施以小恩小惠,吹拂阵阵微风,让那些汗流浃背的乡村农人,躲在竹园蓬中或路口通风处纺纱、挑花、闲聊;或是于夜晚,催促着他们走出家门,到宽敞处上搭起竹榻仰卧乘凉;夏至心情激动时,也会无端地空穴来风,空气对流旺盛,常于午后至傍晚形成雷阵雨。这种热雷雨随着夏至的脾性骤来疾去,降雨范围小,人们称“夏雨隔田坎”。为此,唐代诗人刘禹锡还巧借这种天气,写出“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晴却有晴”的着名诗句;但最怕的是夏至的脾气突然变坏,耍起小性子来,怎么劝也无济于事,已然不是那种“夏至有雨,仓里有米”的闲适情境了,而是一怒而不可收拾,连续几天阴沉着脸,雨水相对集中而缠绵,天气潮湿“烂糟糟的”,持续的强降雨,甚至形成洪涝灾害,庄稼自然深受其害,农人的心情也坏到极点,再也没有那种荷塘听雨的雅兴了。只盼望着天能够尽快放晴。而比他们性子更急的蝉,似乎也憋坏了,这边太阳刚一露脸,它就逮着了机会,肆无忌惮地拍着夏至的马屁,好像怕人听不到似的嘶哑着嗓子喊着:夏至,夏至。

夏至或许听到,或许没听到,但心情总归好了些,换以阳光眩目的笑脸。他摇着蒲扇,踱着方步,在村子里,走上一遍又一遍,农人问他,他报以微微的颔着,最多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

“嗯”,算是回应,人们似乎这才晓得他的厉害,不由地重新刮目相看,也担心他给小鞋穿似的,满身淌着虚汗。

此时,或许也会碰上某个端着饭碗,蹲在树阴下吃饭的农夫,他会立刻站起身来,谦让着,“夏村长,来上一碗,要不,去我家喝两盅”。

夏至也不言语,转身往回走,他要回家吃妻妇做的凉面及深井里泡好的西瓜。或许,他小性子也耍足了,有些怅然若失,从此,像是满腹心事似的,走路蹒跚着,影子在太阳的底下懒洋洋地拖着,天,随着一天天变短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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